林Lisa

【世正】雨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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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外下着雨。

格尔曼·斯帕罗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里，低垂着眉眼，褐色的瞳仁里映照着壁炉里的光。

他对面坐了一位美丽的少女，她的金发柔顺披下，绿色的眼眸仿佛森林深处的湖水。两人之间隔了一只小圆茶几，上面有两杯冒着白烟的红茶，和一碟来自因蒂斯的奶油蛋糕。

少女抿了口红茶，她在说她小时候的事情，说她的大哥和二哥，说冬天结冰的湖面，说秋日钻出丛林的狐狸。

格尔曼静静地听着，时不时回上一两句。

这里是他心灵岛屿的安全屋。

这么说不太准确，因为他的心灵岛屿同属于克莱恩，与周明瑞、夏洛克·莫里亚蒂、道恩·唐泰斯分列在不同的区域，但都归属于岛屿的主人克莱恩。

而这座安全屋，被格尔曼·斯帕罗藏进了地底，连克莱恩本人也不知道。

这是格尔曼被赋予了人性后，所做的唯一一件事。

其余时候，他仍扮演着密偶的角色，没有思绪，没有人格，与克莱恩的灵魂重叠，难分彼此。

当克莱恩不再需要他的时候，他会下沉到这里。他像是出了一趟门，帽子上大衣上是细密的水珠，贝克兰德阴冷的天气为他的面容笼上一层凉凉的水雾。

他来到明斯克街15号，拧动黄铜制的把手，穿过一道短短的走廊，他看到了温暖的炉火，金发的少女，房间里的煤气壁灯发出一小圈微黄的光晕，照亮了红棕色的壁纸。

他感到温度一点一点回流，他脱下厚沉沉的风衣，将它挂到衣架上，他解开马甲，脱下绑缚的腋下枪套，将它和左轮“丧钟”一起搁到硬木长几上，他从空气中摄来一件浅灰色的编织毛衣，领口宽松舒适，他套上毛衣，坐到沙发里，让炉火一点一点烤干他黑发里湿润的水汽。

对面的少女穿了一件棉质长裙，领口和袖口各有一圈荷叶边，她膝上放了一册绘本，见他落座，笑着对他说，“午安，格尔曼。今天想喝咖啡还是红茶？”

男人像一只沉默的猫，懒懒眨了下眼睛，眼睫覆下一层深深的阴影。

少女抬手给他倒上一杯热茶，推到他那边，“是西拜朗的红茶，我多加了些糖。”

窗外雨声细密地下着，格尔曼缓慢点了下头，“谢谢。”

周明瑞的故乡在历史中的西大陆。

克莱恩的故乡是廷根。

格尔曼·斯帕罗诞生于贝克兰德。

思维的间隙，他总会一次次地回到这里，有时只能待上几秒，却也令他满足。

格尔曼·斯帕罗是一个无根的冒险家。

班森与梅丽莎是克莱恩的亲人。

莎伦与马里奇是夏洛克的朋友。

格尔曼·斯帕罗没有亲人，也没有朋友，他行事张扬，了无牵挂。

他见过大海之上的落日，听过经久不息的潮声。

他猎杀了许多臭名远扬的海盗，还曾参与过半神间的争斗。

他穿梭光怪陆离的灵界，在传说中的卡尔德隆狩猎魂体。

他行走于永夜的荒芜大地，看一道道闪电撕裂天空。

当他停下脚步，回望他身后的来路，那是一片空虚的灰茫，什么也没有。

他提着一盏马灯，徒步于着荒野，没有目的。

然后，他穿过层层的黑暗，来到了这里，明斯克街15号，他诞生的地方。

这里有烧得红艳的壁炉，有烫热微甜的柠檬红茶，有永不停歇的雨声，还有他的心理医生，奥黛丽小姐。

他深深地陷在沙发里，大脑迟缓地想道，亚当所谓的人性，难道只有这些吗？没有憎恨，没有痛苦，没有更进一步的疯狂，只有这些，这些微不足道的，没有任何危险的事物。

格尔曼在沙发上弯下腰，把脸埋进自己的双掌。他疲惫地想要挣脱，理智告诉他要回归克莱恩的心灵岛屿，不能在这里沉湎。

这时，他头上覆上一只柔软的手。它轻柔地抚摸着，如同春日午后的微风，如同日光下荡漾的湖水，少女细白的手指穿过他的发，一下一下按揉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。

格尔曼抬起头，他眼眶猩红，似一只退到绝境的野兽。

他不是克莱恩，他不是周明瑞，他的诞生为了复仇，为了杀戮，除了疯狂，他什么都没有。

他的手掌渗出粘稠的血液，他的半张脸逐渐透明，显露出里面抱团的透明蠕虫，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，似低吼似呜咽。窗外的天空逐渐黯淡，房间里的光线开始扭曲。

他听到一道轻弱的叹息声。

他感到一双少女的手抚上他的面庞，不在意那半边凹凸不平的恶心肉芽，托起他的脸。

他看到一双宝石般的绿眼。

“格尔曼，如果实在无法坚持，你可以试着崩溃。”

她静静凝望着他。

“你在这里永远安全。”

谁也不会发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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